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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钟凌毫不怀疑,如果不是花道戍还在这里,如果不是怕毁去了有关苏妙妙的回忆,云极恐怕会直接将他们碾碎在那枚夜明珠之内,绝不留一丝余地。

  即便如此,云极的表情也已经恐怖到了极点。他从外面回来发现花道戍不见踪迹的时候,就知道大事不好,但眼前的情况比他设想的还要更为糟糕。

  那枚夜明珠被云极劈手收回袖中,钟凌与颜怀舟尚且还能站得稳当,花道戍却是被强大的气浪推着摔滚出去的。

  他整个人撞在空荡的墙壁上,发出一声压在嗓子里的闷哼,昏过去了。

  总算被抓了个现行,也没有退避的必要,颜怀舟很快便放松下来,故作无辜地对云极眨了眨眼睛。

  云极大人,怎么每次见面你都那么暴躁?

  云极出离愤怒,完全来不及思考,也来不及去顾虑后果,腾地释放出强横的妖力朝颜怀舟迎面袭去:你们找死!

  颜怀舟不闪不躲,痛痛快快与他对了一记,还不忘抽空出言提醒道:我劝大人还先消消气的好。

  他笑得无比讥讽,语气却仿佛是在真心为云极考量:万一把苏妙妙住过的地方给打坏了,你可心疼都来不及。

  云极听见苏妙妙的名字愈发怒不可遏,但还没等他再次动作,钟凌已然看不下去了。

  他将听澜剑横在前胸,冷冰冰地对云极道:云极大人,你就不打算先去看看你如今的道侣么?

  颜怀舟凑热闹不嫌事大,在一边不住地煽风点火:你放心,我们没有要走的意思。等你跟小花把话说清楚了,咱们再打架也不算迟。

  云极沉默下来的当口,花道戍悠悠醒转,自己从地上站起了身子。

  在钟凌的认知里,花道戍憋闷了这么多天,说不得早就心如死灰,立时便该毫不犹豫地拔腿离去才是。

  可花道戍的表现,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。

  只见这个小修士不假思索就愤怒地闯上前来,横在云极与颜怀舟之间,而后用力踢了云极一脚。

  他一边踢,还一边哭道:为什么要骗我?云极,你为什么要骗我?

  也许是因为秘密被撞破的恼羞成怒,也许是再多否认也没有用处,云极对花道戍的态度明显失去了往日的包容迁就。

  他一动不动任由花道戍发泄,却连半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,只冷冷道:我不曾骗过你。

  花道戍的动作猛然停住了。

  他呆呆地看着云极,突然带着满脸的眼泪,笑出了声来。

  对,你说得对。你的确不曾骗过我。

  你只告诉我,瑶台镜映出的,是你心爱之人的影子,却从来没说过,那个人是我。

  你只告诉我,你一直穿着这件衣服是因为喜欢,却也没说过,这是我亲手做的那一件。

  他歇斯底里地吼着:云极,耍着我很好玩是么?这么些年,你是不是在心中无数次地嘲弄我是个傻瓜?

  你真的有喜欢过我吗?抛开与苏妙妙的关系,就单单因为我是我自己,所以喜欢过我吗?

  云极显然不愿回答他的问题,但花道戍绝不罢休,执拗地等着这个答案。

  在他不懈地坚持与追问下,云极终于被他缠得开了口。但他给出的回答,却十足的令人失望。

  云极说,他说

  我不知道。

  花道戍不再问了。

  他抹了把眼泪,恶狠狠地推向云极挡在他面前的身体。

  那好,我们从今往后再没半点关系了。你让开,我要回家。

  云极一动未动。

  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在他的羽翼之下长大,早已被他保护成为习惯的少年,一字一顿道:你哪里,都去不得。

  第59章 情之所至

  无论是出自大局还是出自私心,云极都绝不可能放任花道戍赌气离去,因而完全无视他的反抗,径自抬手将他定在了原地。

  花道戍满腹委屈,又乍然被云极禁锢的挣脱不得,当下悲伤愤恨齐齐涌至心头,不管不顾地梗着脖子问道:你不放我走是什么意思?难道还怕我把你的秘密泄露出去,打算杀了我灭口吗?

  他自认足够了解云极的性子,也能看出云极此刻正竭力克制着愧色与怒意,但仍旧忍不住冲他连连冷笑。

  反正死在你手里的人不计其数,多我一个也不算多。你要是想动手的话,就无需再等了,尽管来吧!

  钟凌怕花道戍万一真将云极激得忍无可忍,无法收场,上前一步想要将他们拦下,却被颜怀舟给顺手圈了回来。

  他饶有兴味地在钟凌耳边调笑道:阿凌,旁人的事咱们可管不着。端看云极大人究竟舍得,还是不舍得了。

  由于距离相隔不远,颜怀舟的揶揄自然也一字不差地落到了云极的耳中。他掩藏在袖袍里的双手攥得死紧,但终归也没再有其他的动作。

  诚然,如果眼前的人不是花道戍,云极会毫不迟疑,立刻将他毙于掌下。

  可他偏偏就是花道戍。

  是他放在手心里迁就了多年的小花,也全心全意信任着他,每次闯了祸、惹了事,都只会眼巴巴等着他去收尾转圜,再赖着他撒娇的小修士。

  哪怕他如今不听劝阻,私自窥探妖族隐藏多年的密辛,还把站在对立面的仇敌一并带入了那枚夜明珠之内,哪怕他打破了云极最后的禁忌与底线。

  但颜怀舟猜得并没有错,若说要了花道戍的命,云极的确还下不去手。

  在花道戍抵触戒备的眸光中,云极将微不可察的无奈尽数收归眼底,寒声道:既然你那么想死,就跟着他们一起,静待妖族与人族开战前的血祭之日吧。

  灰袍倏而化作凛冽翻飞的残影,脚下的地面也随着云极的腾空暴起隐入虚无,骤然露出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来。三人猝不及防,失足踩空,顷刻间跌落了下去。

  颜怀舟与钟凌本该有十足的把握踏风而上,向云极发出反击,却又难免担心花道戍被摔出个好歹来,遥遥追过去拖住他的时候,头顶上方的机关已经迅速地合拢关闭了。

  地下室的深处直通向妖族阴暗潮湿的水牢,云极不怕他们在短时间内得以脱身。再有三日,他的幻术之能便会完全恢复,届时新仇旧怨也定当一并了结。

  为了确保不再发生变数,他不能再因花道戍的事情而分神了。

  云极再次深深望了一眼花道戍坠落消失的方向,心中怅然之意晦涩难明,竟说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滋味。

  颜怀舟半个身子浸在水里,环视着水牢四周的铜墙铁壁,简直无语到了极点:阿凌,你之前就说过这小子招灾,看来真不算是委屈了他。

  花道戍难得地没有反驳,微微垂着脑袋喃喃自语:他与我演戏演了这么多年,到今天终于用不着再演了。

  颜怀舟道:那不见得。我反而觉得云极未必有那么好的兴致跟你演戏,不过是自己也弄不明白自己的心意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