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蹴鞠(1 / 2)





  寄柔深思之际,宫中麒殿东亭,蹴鞠赛进行的如火如荼。

  方形的鞠场,下半场方开始。鞠场两端各有几根雕红画彩的木柱,其上络网,网坠铃铛。球入网门,铃铛大响。

  场上两队交锋,场下奏着乐曲,观者们坐在幄架搭成的看台上,不时叫好。

  赵瞻奔跑着,宁王在附近高喊,不顾约定地要他传球。

  对手们纷纷来拦他,球门就在他们身后,赵瞻心静如水,思考这球是否要传给谁。

  前朝之时,多以蹴球训练兵士排兵布阵,本朝太祖乃前朝晋国公,自关中发迹,枕戈待旦,马背上得的天下。太祖推崇马球,马球大盛,取代蹴鞠训练兵士之能。然今上尤好蹴鞠,兴之所至,将皇子公主与勋戚子弟分为两队,叫他们做士兵,又让苏、陈两位老将军分别做一队的指导,以他们充当将领,看两军对战,谁为魁首。

  太子未下场。

  年长的王孙公子们已赛过一局,这一局是皇七子与宁王领队对战。

  太子李崇稷年过三十,出生起便入主东宫,但帝王身体健朗,这太子之位,或许要坐到知天命的年纪,故练就一身养气功夫,看着极为沉稳。

  承恩侯家六郎名徽宁,乃太子看着长大的。王徽宁擅乐舞,不擅蹴鞠,但点评得头头是道。他逮着空当跟太子说话,把场上大半人评了一遍,指着赵瞻道:“殿下瞧,那便是某上巳那日交的新朋友。”

  李崇稷循声看,王徽宁所指的人,在九郎那队。

  “孤见过他。在你家船上。”

  王徽宁哈哈笑:“某就是想看太子记不记得。”

  李崇稷不仅记得,还记得很熟。

  去岁重阳围猎,七郎康王因病未去,而他在京师监国,远远地,听闻此子横空出世,技惊四座。据说博陵王家的小郡王可开十石强弓,还使得使得一手好刀,击退了闯入猎场的棕熊。君父爱才,送了小郡王赵瞻一头豹子。

  可谓风头无二。

  从前赵瞻不起眼,太子对他的印象仅是庶子承爵。因博陵王无嫡子,才捡了大便宜。

  去岁后,太子记住赵瞻。今年上巳,把人对上号。

  长笛,锦袍,高鼻,澈目。挺拔如山间竹。

  眼下,修竹般的少年郎在六弟队伍,惊呼声中,他居然腾空而起,于半空中鹞子翻身般把球踢进球门。

  竟没传给九郎。

  九郎好胜,却只喜自己进球。他这队由陈老将军指导,上半场时,本可以领先,但九郎几次抢到球,不愿意传给别人,哪怕他人也能进球,是以几次错失得分。

  中场休息时,陈老将军调整了对策,还对九郎和赵瞻说了什么,难道对策是让赵瞻做进球主力?

  太子看了一阵,发现赵瞻就进了那一次球。

  下半场至今,他四处截堵蹴球,然后最容易进球的人。

  第一次传时,其他人有些反应不过来,后来跟上节奏,整支队伍不再以宁王为中心。

  这回,他终于传给九郎。

  宁王趁势进球,动作漂亮,太子拍手称好。

  他想起宜王。

  李崇稷做了近四十年太子,夹在君父与皇弟们之间,地位时而稳固,时而飘遥。宜王在世时,李崇稷最艰难。那个皇弟惊才绝艳,吸引所有人目光。

  太子兢兢业业,在诸皇子中还算出色,被宜王一衬,沦为庸常。倘若不是两年前长安闹天花,使宜王感染时疫暴薨,东宫或已易主。

  七郎十八,年轻气盛,唇髭未齐,仅擅长文事,就想成为宜王第二,太子不把他放在眼里。

  赵瞻却让他看到几分宜王的影子。

  难怪时隔半年的今日,王徽宁入宫与圣人贵妃说笑时提一嘴斗乐结识的友人,君父就乘兴把博陵郡王召进宫。

  歇了掌声,太子叹惋:“你这朋友,有点意思。”

  王徽宁挑眉:“何意?”

  “此乃两军对垒,两位老将军皆是沙场老将,不愿意输给对方。九郎那队,节奏被九郎弄乱,那些人有苦难言,却不敢得罪九郎。毕竟九郎最受大家宠爱。陈老将军便让博陵郡王做刃,把风气正了回来。”

  太子与他关系亲近,如称呼寻常兄弟般称呼王徽宁:“六郎方才不是说他们那队每个人都踢得不差,却踢得稀烂。现下六郎再瞧,如何?”

  王徽宁颔首:“的确,他们追上来了。”

  他拍着椅扶手笑:“陈老将军欺负人啊。”

  太子以扇敲他的手:“谨言,慎行。”

  王徽宁慵懒道:“谁不知道赵瞻被他阿耶送到山林里养命,不了解京中形势,他这般,必然会得罪九郎。”

  “不了解?不一定。”君父对九郎的宠爱,可是很容易就打听出来。

  只不过,这场比赛,帝王有命,要当做两军对垒来打。打仗该听从将令,而不是将军迁就士兵。李崇稷看得出来,君父不满九郎的表现,然群臣在场,不方便训斥最疼爱的儿子。

  与之相比,赵瞻谨遵将命,传球传得公正严明。九郎完全抛开陈老将军的话,在赵瞻附近念叨,赵瞻听进去了,在不影响大局时,会尽力把球传给九郎。

  他没有踩着九郎彰显自己,而是尽力在照顾九郎心情。

  立身正,不逢迎,又知情识就算得罪了九郎,也已得到君父的青睐。

  赵瞻不出头,反而成了最出头的一个。

  太子道:“那个小郡王,要么心思极深,要么质朴正直。”

  王徽宁道:“太子的心思才深了。能吹出那般好曲的人,岂是流俗之人。”

  太子想起赵瞻那双澄澈的眼,喟叹:“但愿如此。”不由希望是后者。

  场下二人议论,场上赵瞻却没想那么多。

  比赛前,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想蔡官宦那番提点,想圣人为何突然召他入宫,想蔡官宦提了太子,是不是要他记太子的恩。

  他需要权势,萧家到底没在龟缩,萧家的人已然入仕,还颇受紫台看中。

  赵瞻不打算让他们死得痛快。他们为夺宗族之权,杀他父母,他便先斩断他们通天的青云路,让他们一步步失去权势。

  这想法,单会蒙受“祖荫”的郡王实现不了,赵瞻需要入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