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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于是他抬脚一勾,将一张杌子移了过来,皱着眉小心翼翼地松了手。

  事实证明,温无玦高估自己的体力了。

  萧归刚松了手,他便觉得浑身虚乏,冷汗直冒,适才砸到冰雹的肩膀也隐隐痛起来。

  萧归冷眼瞧着他像只受伤的雪狐一般,软软地倒了下去。

  在跌到地面的最后一刻,萧归一把拢住他的腰,往自己身上,嘴欠地调侃道:相父就别逞强了。

  他长腿一跨,坐在温无玦刚刚的杌子上,而让他坐在自己腿上。

  可刚坐下,萧归便觉得有点不对劲。

  这个姿势怎么那么奇怪?

  温无玦自个儿头晕目眩,分不清眼前景象,只能本能地攥着面前的衣襟不至于让自己跌下去。

  萧归低头看着胸前披风上的手,骨节匀称修长,白皙透骨,修剪整齐的指尖带着点红润,出奇地好看。

  从手上移到脸上,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他相父的脸。

  很病态的苍白,冷汗微微,眉毛黑而柔顺,不浓不淡、恰到好处地覆在眉骨上,形态静美。

  萧归看得出了神,他从未见过哪个男人的脸像他相父这般干净清秀,臭男人们似乎都是满头大汗,皮肤也没这么细腻平滑。

  他不自觉地伸出了手,摸上他的脸颊。

  手感真好。

  头发也很细很软,没有一点毛躁,梳理得青丝如瀑。

  萧归的手越来越大胆,从头发丝往下,刚碰到温热的后颈。

  蓦地,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,你在干什么?

  萧归一哆嗦,手上一顿,便见温无玦不知什么时候恢复了神志,眼中渐渐清明。

  真煞风景。

  萧归心里骂了一句。

  他的手停住了,然而飘忽的心思却像青藤一般绵延不绝。

  他大言不惭道:相父的头发乱了,朕帮你理理。

  温无玦盯着他片刻,神色不定,好久才平静道:谢了,不必。

  这个坐在别人腿上的姿态让他格外不舒服,似乎是女人一般。

  可温无玦似乎忘了,他现在比任何一个普通女子都虚弱。

  相父就别逞强了,难道你想躺地上?

  萧归将他的狐裘给他裹好,还难得好心地伸手够到旁边桌上的水壶,一摸壶身,还有点热,便给他倒了杯水。

  温无玦不是钻牛角尖的人,索性接受了自己连站都站不起来的事实,反正也有人愿意伺候,两个大男人还还害什么臊?

  他就着萧归的手,喝了半杯温热的水,身上一暖,顿时舒服了许多,只是肩膀处仍然隐隐作痛,连带整条手臂都几乎抬不起来。

  莫不是伤到筋骨了?

  一场来势汹汹的冰雹在持续了两三刻后,终于停了。

  兵马也撤到林子里了,李凌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,一踏进驿站便被眼前一幕吓了一跳。

  皇上抱着丞相坐着?

  他眼皮跳了跳,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。

  萧归脸皮比城墙还厚,向来我行我素的主儿,没觉得半点奇怪,只抬眼问他:兵马安顿好了?

  李凌垂手答道:已经安顿妥了,还好撤得及时,士兵几乎没有受伤。至于马匹,还得明日再看看。

  萧归唔了一声,这个驿站连张榻都没有吗?

  回皇上,这是烽火台附近的信使驿站,先帝改制之后,便只供人停脚,不供过夜。如果要有榻,恐怕要到下个驿站。

  从这里距离下个驿站还有三四十里,此时过去,显然不可能。

  温无玦也在心里盘算着,今晚落脚何处?

  本来按他的计划是通知萧归后连夜赶回去,但现在体力不支,天气不明,似乎不可能了。

  李凌找了驿站的老爹带人过来把里边的隔间收拾出来,铺了厚厚的稻草,上面盖一层皮毛织物,拿军中的棉被出来,就跟所有士兵一般,萧归也得将就一晚。

  不过这对于皮糙肉厚的萧归来说,完全不是事。

  等了半天,陆嘉终于赶着马车回来了,马似乎受伤严重,一直低低呜咽着。

  温无玦挣扎着向外看去,皇上,让臣下来吧。

  萧归拧了拧眉头,手掌握着他瘦软的腰,没有松手。

  他一言不发地抱着他站了起来,走到外面。

  温无玦考虑到自己不一定能走,便由他去了。

  冰雹过后,冰渣子遍地,开始融化,兼之北风呼啸,此时外面更冷了。

  陆嘉还在安抚马儿,温无玦索性让陆嘉把马后的车架解了,用石墩子支撑着。

  萧归一直冷眼旁观着,忽然问道:相父今晚预备马车里睡?

  是,将就一晚。温无玦淡淡道。

  萧归冷冷道:你不怕被冻死?

  温无玦:

  如果狗皇帝不要开口,他或者还会感激他的照顾,这一开口,真败好感。

  第12章 同睡

  陆嘉不满地瞥了他一眼,径直走了过来,准备从他手上接过温无玦。

  谁知萧归无视他伸出的手,自个儿走到马车边上。

  陆嘉只好跟了过去,揭开车帘。

  萧归这才瞧见里边四周密密地罩了一层裘皮,几乎不透一点缝隙,底下是厚厚的毛毯,柔软而舒适,看着就比冷墙干草好多了。

  外边的风凛冽如寒刀,刮得温无玦几乎睁不开眼睛。

  皇上,可否放臣下来了?

  他不想冻死在外边。

  萧归反应了过来,将他放在马车上,将手从他腰间抽开的时候,莫名有些不舍得这温存的柔软。

  温无玦此时却无心矫情旖旎,肩膀处应该伤到骨头了,愈发地痛。

  眼下荒村野外的,也没有太医,他一声不吭地强忍着。

  李凌犹豫了一下,还是给陆嘉递了两床军用的棉被,免得他俩冻死在这里,他和皇上被人唾骂。

  陆嘉抱着棉被打算在靠在马车门上将就一晚,温无玦却开口道:进来睡吧,外边太冷,免得冻坏。

  陆嘉还没回答,萧归却一把攥住他,眉头跟打了个结似的,一个奴才,也配跟丞相同睡马车?

  温无玦无奈地叹了口气:陆嘉不是奴才,皇上管那么宽作甚?

  谁知萧归的脸色更沉了,手上的力道也更大。

  陆嘉倔强地盯着他,没有丞相的命令,他没那胆子动手,不代表他真的怂。

  蓦地,萧归松了手,懒洋洋地眉开眼笑,一把跳上马车。

  马车本就不大,他的身量太高,刚上去就剧烈地晃了晃。

  温无玦吓了一跳,便瞧见一个身影压了进来,把外边的余光挡得几乎不见。

  李凌和陆嘉俱是错愕不已,面面相觑,不知道这祖宗想做什么。

  这马车布置得不错,甚是舒适,朕今晚就歇马车里了。

  两个大男人睡马车里?

  甭说马车这么小,翻个身都难,就说外边北风呼啸的,再舒适都不如里边驿站的挡风。

  李凌怕他一时兴起,不管自个儿身子,便忙着劝道:皇上,这外边滴水成冰的,您这还要打战呢,万一冻着了,可怎么好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