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四章

  夜色渐浓，如墨般化不开，见不着一点星光。陶之微看着半隐半现的月亮失了神。

  “陶陶，好不容易可以跟你待在一起这么久，不要惹我生气好不好。”将她的头发撩到耳后，窒息的温柔。

  陶之微现在心里实在不知道应该做何感想，这是她男朋友，可是她的男朋友和别人不太一样……她也从没有在一个人身上消耗过这么多耐心。

  回头圈住他的腰，尽量让自己看着不那么讨厌，“你会让我喜欢上一个全凭我自己想象出来的沈敬一吗？”

  发丝上的手顿了顿，陶之微看着他低下了头久久不作声。

  是吗？如果她接受不了的话，其实伪装出一个她喜欢的样子也不错，他原本的计划就是如此。可是她早就已经看破了不是吗？她每一次都选择了纵容他，为什么现在要揭穿戳破呢？为什么现在就不可以宠着他了呢？为什么呢？

  声音冷冽，“所以呢？陶陶发现这么喜欢你的我之后就开始讨厌了吗？”

  “不是……我只是希望可以跟你好好聊一聊。”

  “聊什么？想知道我为什么变成这样然后试图带我步入正轨吗？”

  陶之微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，既然他这么清楚……

  “可是陶陶，即使你知道了我也改不掉的，我更不能拿你对我的喜欢做赌注，我不想尝到一丁点失去你的滋味。”

  “我还没有开口，你对我的喜欢就已经开始慢慢消逝了，谁能保证等我一切坦白的时候，你会重新喜欢上我呢？陶陶你能吗？”

  “我这么喜欢你不好吗？为什么要有负担呢？如果是陶陶这么对我的话，我一定兴奋地快要死掉呢。”

  小崽子手在她细长的颈上的滑动，低笑的声音让她后背发凉。她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。

  “那你愿意告诉我吗？”

  ……

  周围已经没有丝毫声响，滴滴的公交车和嘈杂的街市声慢慢隐匿于黑暗，他的声音如深海般缥缈虚无，毫无预兆的就要隐没其中。

  樊城是一座古老的城市，陶之微在这里生活了近二十年，从不掩饰对它的喜爱，而今天，沈敬一却带着她领略到了一副绝无仅有的画。

  画里平静的海面下蕴含着波涛汹涌，蓝蓝的海水渐渐被黑色笼罩，整个画面的基调开始变得阴暗，撕扯着一家三人的灵魂，海水拍打着礁石的哗哗声也不如争吵声刺耳，撕心裂肺和无限痛楚冲破画卷生生刻在他生命里。上一辈的爱恨别离全都由他背负，他生来就注定了辗转的宿命。

  樊城从不缺家长里短的饭后谈资，但如此阴晴不定的母亲和决绝的父亲依然令人发指。陶之微只觉得喘不上气，四肢沉的像是嵌了铁，直冒冷汗。

  抬头看着他，依旧面色红润，像是静止了般，仿佛这幅画只是他随手勾勒，丝毫没有倾注感情，但是怎么会呢？没有人是生来就冷漠的，那他的爱呢？他的人生不该被他的家庭束缚，那幅画上应该有更加温暖亮丽的色彩……

  “陶陶你知不知道，我像是从没有见过太阳的人，偶尔一闪而过的星星已经足够我惊喜，谁知道有一天我还能看见月亮……”

  她的出现毫无征兆，好像只是到了时间，黑暗里突然散发的生机比白昼里更加动人心魄，朦胧梦幻的月光依旧填满了他的心。人一旦尝到光亮就开始贪婪，他甚至想让她成为太阳，不如月色般温凉，他想她炽热，灼人，他只想感受她，刻骨地感受。

  陶之微突然闻到了海水的味道，潮湿，咸涩。她想，他在黑暗里等待的眼中是否还残留着渴望？她有些动摇了……她或许是想爱他的。但陶之微仅存的理性依旧想拉着他上岸。

  “那你有没有想过，你对我的喜欢，会不会只是因为我一直以来对你的包容？”

  “是和不是又有什么区别，既然我认定了你，就没有反悔的余地。”

  “不，这当然不一样。如果你仅仅是依赖我，那说明你只是需要一个给你陪伴的人，那我显然并不是最好人选。”

  沈敬一听不懂她的话，他不明白为何有这么多区别，如果他不喜欢她又怎么会依赖她，还有，什么叫做“不是最好人选”？

  冷笑着将她一把推倒在床上，看她被吓了一跳，惊慌失措的样子，沈敬一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施虐快感，他终于明白母亲为什么要通过暴力发泄痛苦了。原来真的很有用呢。

  俯身压上去，温柔的动作下实际用着蛮力。“陶陶是不是已经想过，如果谈不拢的后果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