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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1节(2 / 2)

  呼吸越来越重,亦岩低下头,地面影影绰绰的在眼前晃,晃的他几乎都要撑不起身子,还是范西屏看到他,走过来扶了他一把。

  他一口气呛在喉咙里,嘶嘶啦啦的喘的犹如一个破败的风箱,额头的汗在这样清冷的秋天里,很快就变凉了,眼神惊惧,十指紧紧的掐住对方的手背:“范、范先生,姑……姑姑她怎么样?”

  范西平对这个忠厚又聪慧的韩氏后辈向来爱护,尽管现在连他自己都是面白如纸,还是拍了拍孩子的手。

  亦岩从范西屏那里得知,陈芃儿在听到广州纱厂被焚,周厂长暴毙后一时急怒攻心,动了胎气,怕是要早产……却是送来医院后,医生说胎儿还未完全入盆,只怕分娩会十分艰难,现人已经进了产房,而陈芃儿的师兄山下重明方才也已经赶到了宝隆。

  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。

  树枝被风刮的噼里啪啦拍打着栏杆和窗户,楼道里灌进了冰凉的雨气,带着几分冷寂,走廊的顶灯亮起来,灯光在每个人身下都投下了一个昏暗的影子。

  亦岩不知道自己已经靠墙站了多久,久到双腿已经麻木的失去了知觉,久到已经支撑不住他的身体,身子就这么倚着墙壁滑在地上。期间他蹦起来了无数次,即便是最轻微的一点门窗的吱呀声,都会令他神经质的张皇失措,四处寻找。

  可每一次无一例外的都是失望,进进出出面色凝重的医生护士们,面对他们的追问只是摇头,不肯正面回应一句。

  这说明,孩子还没有生下来。

  已经过了十个小时了,孩子还是没有生下来——

  英奇早就哭的没了力气,在长椅上睡的昏昏沉沉,范西屏坐在他身边,老夫人的贴身嬷嬷吕妈和苏嬷嬷寂静无声的隐没在角落里,每个人都在压抑中长久的沉默着,不敢去想可能会面临的一切。

  走廊里响起了急促的脚步。

  亦岩抬头望去,然后他看到了那个男人。

  他正一步步走过来,脸上阴霾密布,拳头紧握,紧到手背上一根根暴起的青筋都看的清清楚楚,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,直直压迫过来的目光,乌云样的浓黑如墨。

  亦岩浑身一噤,这个男人的出现像火一样灼烧了他的眼睛,他扶墙努力站起身,身旁的每个人都在抬头望着这个男人,而他却似乎什么都没有看,就这样一路走到尽头。

  尽头的门吱呀一声,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人站出来,对这个男人低语了几句。

  昏睡在长椅上的英奇被惊醒了过来,茫然的往四下看了看,又好像想起了此下的境地,使劲扒拉着范西屏的胳膊:“我姐呢?我姐还没出来????”

  他坐立不安,左顾右盼,只要看每个人的脸色就知道事情并没有往好的方面行进一步,嘴巴一咧,又跺脚哭叫起来:“我姐真要死了吗?都这么久了,怎么还没出来???!!”

  他刚睡了一觉,精力充沛,底气正足,哭声也大,不提防旁边有人冷冷一句:“闭嘴。”

  声音并不大,可是震慑力却出奇的足,英奇呆了呆,大张着嘴,这才瞧见站在病房门前的那个男人。

  亦岩就见他很明显的打了个突,张了张嘴,脸上鼻涕眼泪的纠做一团,也不敢伸手去抹,拱了拱背,似乎想站起来,然后他真的颤巍巍的站起来了,紧紧攥着手,抬头瞧了男人一眼,似乎骤然的悲从中来,含着眼泪小声叫了声:“陆、陆家哥哥……,我姐她——”

  脸色苍白的男人站在那,将领口的口子松开,喘了口气,还是没有看任何一个人,只疲倦的摆了摆手:“叫他们都走。”

  随着他话音而落的,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几个人,半强迫半劝慰的张手示意走廊里的人离开,吕妈妈和苏嬷嬷相互搀扶着低头退下去了,范西屏叹了口气,拽着英奇也正要走开,亦岩失魂落魄,指甲紧紧抠住墙壁,脸朝向那个男人,凄惶哀求:“我是亦岩,我想等姑姑出来……”

  男人的目光终于因为这一句落去他身上——

  他的睫毛很长,眼神隐藏其后,明明全是暴风骤雨样的烈,锋芒里却又透出一股沉默中的执着,而他唇色很白,血色好像褪的一干二净,两腮凹陷了下去,肤色晦暗,可即便憔悴如此,他仍旧是一个好看极了的男人。

  他只瞟了他一眼,目光不动声色的掠过,却是这一点的未置可否,那些人没有再来强迫他离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