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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7节(2 / 2)

  赵公的冷淡她看在眼里,也深觉此事难办,现下国家和日本关系正剑拔弩张的厉害,开战说不定只是一个时间问题,这种敏感的时候,谁也不愿意沾上和日本有关的任何东西。广昌虽说冤枉,但这世上冤枉的人冤枉的事多了去了,谁也不情愿凭白惹这么一身官司。

  她坐在席间,指甲掐去手心,以前林凉哥在的时候,她偶尔随他参加各种场合宴会,只管一派天真的吃喝玩乐就好,顺带着听听旁人对自己一溜花团锦簇的恭维夸赞。她不用操心任何事,不用讨好任何人,不用说任何违心的话,不用堆出连自己都生厌的假笑——就这样她还经常跟韩林凉撒娇吐槽说人太多太吵东西不够好吃,那些凑过来争相夸奖她的人,太过热情洋溢,实在不够优雅!

  现在想来,以前的自己,实在是太天真也是太好命了啊!

  陈芃儿按捺下心中喟叹,抬头打量着自己这一桌的女眷们,有心想找人攀谈几句。这些太太小姐们大都是宾客们带的家眷,个个非富即贵,如果能结识一二,总能有些好处……这么一想,陈芃儿顿时又打起了精神,细细打量起身旁各位,就见女眷们大都为了宴席后的舞会而来,打扮的皆花枝招展,有些相熟的正凑在一块讲些小话。不期然一个女子正姗姗朝这桌走来,衣着雅致,鹅蛋脸,五官大方清秀,比起在坐皆珠光宝气的女人们,另有一股知性气韵。

  就听坐在这桌首位的一位少妇“呀”的一声站起身,亲亲热热挽了这名女子,打趣道:“不错不错,我还以为你赵大小姐忙的眼睛都要花的看不过来,哪里还会瞧得见我们这些早就不知扔到哪里的手帕交,还算你有些良心!”

  女子抿嘴微笑:“瞧不见谁也不能瞧不见你,要不是被父亲拉住见了一圈人,老早就要过来找你了。”

  她边和自己的朋友说着话,边含笑向围坐的众女客们致意,太太小姐们都认得她,个个都是一副笑脸相迎。陈芃儿自然也认得,因为这女子不是旁人,正是今晚这场盛大宴会的主角,毕业于德国名校海德堡大学的女博士,赵部长的长女赵伦君。

  方才开宴时,赵语秋向众宾客隆重介绍了自己这位博士女儿,但在这之前,陈芃儿其实就已经注意到了她。

  因为开宴前,陆安就是一直在和这位赵小姐相谈甚欢。

  其实不光陈芃儿,其他众宾客们也早有注意到这一对男女,毕竟双方的确太招人眼球:陆安,陆子清,留美法学博士,时任参议院参议次长,自去年经司法院钱院长从云南一手带回,在整个平津地区是大显身手!行事雷厉风行,一手办结了许多大案要案,短短一年里连升两级,可谓一时风头无量,委实是个风云人物!且人生的倜傥俊美,家底也不俗,更重要的是,这样一位难得的青年才俊,居然已近而立之年,还未曾娶妻!

  而再看他身边笑的甜蜜的赵小姐,芳龄二十六岁,因一直在外专注求学,也不曾有过婚配,虽然一回国,各怀鬼胎的追求者们个个蠢蠢欲动,但今天在陆子清这一比衬下,也无一不自惭形愧起来,竟无人敢上前挑战。

  整桌的女客们都跃跃欲试的要和赵小姐攀谈两句,好拉近下关系,毕竟这位赵部长的爱女,日后就是嫁人也一定是位显赫的高官夫人,多攀些关系总没错。在坐的官太太阔太太大家闺秀们,都深谙“夫人外交”之道,几声娇笑打趣里就已经把满桌的气氛烘托的热热闹闹。陈芃儿独坐其中,如坐针毡,她正有求于赵语秋,要说巴结巴结他女儿,走走女人们惯用的这种“近道”未尝不可,况且赵小姐看上去温柔大方,书卷气十足,看上去是个好相与的,绝对值得一试。

  可是,她不愿意。

  她就是不愿意。

  陈芃儿在一片欢声笑语里岿然不动,只专注自己眼前的碗碟,碗碟里的小菜,手里的象牙筷子,筷子下青花瓷的筷枕和茶碗。亦岩坐在旁边的男宾席,不时偷偷向她瞟过来,就见陈芃儿坐在那里,眼观鼻鼻观心,脊背挺直,神情肃穆的堪比在佛堂念佛经的姑子,一股子的疏离气,和满桌的热情洋溢全然格格不入。

  他正心有担忧,就听旁边一阵窃窃私语伴着女声的低呼,抬头一瞧,这回是整个身子都僵了一刻!

  就见陆安不知道从哪里悠悠荡荡的冒了出来,一路闲适的和众人打着招呼,然后好像只是随意的停在了一桌前,随手拖开了把椅子,伸手弹了弹衣襟上的褶子,双腿一迭,坐了下来。

  顿时,一桌的莺莺燕燕们,不管老的少的,先惊后喜,最后皆小鹿乱撞的红了脸三分——

  陈芃儿更甚!

  因为陆安就正大喇喇的坐在她身边,手臂往她的椅背上随便一搭,冲着满桌红了脸的女人鲜甜一笑:“美丽的女士们,满眼红花美则美矣却未免单调,我陆子清甘愿来当一片点缀其中的绿叶,各位不介意吧?”

  如此一问自然是惹来满桌赧嗔痴笑,特别是正坐在陆安对面的赵小姐,容色虽还落落大方,却是粉色已悄悄爬上了脖颈,纵然再是学富五车,在这样一个俊美无俦的潇洒男子面前,也无法做到心如止水吧?特别是在被手帕交暗戳戳的捅了一胳膊肘咬了一阵耳朵后,此前还尚且镇定的赵小姐到底忍不住,低头露出一抹羞赧甜笑——女人们笑的彼此心照不宣,心里不由又是羡慕又是妒忌,暗暗思忖着,这是这陆子清瞧见赵小姐在这一桌,所以竟也亦步亦趋的跟了过来!

  陈芃儿一开始还如坐针毡,后来就如老佛入定,她脊背挺的更直,不敢松懈片刻,更不敢去靠一下椅背,因为他的手臂就一直有事没事的搭在上面。她只专注自己眼前的碗碟,碗碟里的小菜,手里的象牙筷子,筷子下青花瓷的筷枕和茶碗,但满堂的哄笑还是如潮水一般灌进她的耳朵眼。

  陆安虽是坐在她身边,却对她视若无睹,他除了跟桌对面的赵小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,就是故意诌开了俏皮话,把一桌的女客们成功的逗到前仰后合。

  陈芃儿感觉有点奇妙。

  她不会说,在初初的恼怒震惊不堪和麻木后,其实叫她现在心头暗暗称奇的是——陆安在她面前大都是一个不苟言笑的长者姿态,即便是在两人最亲密交缠的时候,他也是绝对的引导者。她还真不曾见过他这种模样,这样一个会讲笑话会逗女人发笑的陆安……

  她听得入神,一时也有些走神,虽然眼睛还是专注在自己眼前的碗碟,突然就听他笑了一声,站起身来:“梅太太厚爱,那子清就笑纳了。”